16、
难不成真的……
“钟离、先生、药材、不仔细、看、看?”
小僵尸咬着手指,一脸疑惑地瞧着客卿戴着手套的手在一株清心的细茎处滑来滑去,不由出声询问。
“先生、状态、奇怪。”
“无事。”
被猜疑搅乱心中平静的客卿定了定神,面上恢复了往常的风清云淡。选了几株成色还不错的清心,推给七七。
小僵尸接过选好的清心,将其磨成粉末,将纸包递给客卿的时候还特意确认般追问。
“叫、白术、来?”
不远处的白术心有灵犀般回头望来,目光在七七身上打转,客卿先生一口回绝。
“不必了,多谢。”
提着药包走出不卜庐,客卿先生垂首侧目,觉得池水中反射出来的日光格外刺眼,游鱼也似静悄悄地匿了身子,不论湖面上的吃食洒了多少,都安安稳稳地沉在湖底,连影子亦或是游动荡漾出水纹都见不到了。
17、
璃月港背靠的古遗迹外,赶来的夜叉难得看到钟离放空自我,茫然望天,他下意识地也抬头顺着钟离的目光望天,却被迎面而来的阳光刺了眼。
一瞬间的强光让夜叉被动失明了一会儿,却误打误撞地瞧见眼前似乎有一大片邪障氤氲着围绕在自己最为敬重的帝君身边。
少年仙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却还是拿出二十分的谨慎再次确认。
去见她?不见她?
陷入自己世界的客卿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宠爱的夜叉正手握和璞鸢,慎之又慎地向自己靠拢。
手中的和璞鸢因为对方身上的邪祟气息而蠢蠢欲动,少年仙人一想到自己最为尊重的帝君竟被妖邪之物冒充玷污,气急攻心,声音里便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妖孽,居然胆敢伪装成帝君的模样!”
钟离一时不察,因少年仙人的暴喝回了神,反手架起护盾。
翠绿色的和璞鸢“锵当”一声,击碎了钟离身边的石块,碎石崩裂,反弹击中玉璋护盾,被尽数挡了下来。
一时间,尘土石块“簌簌”下落,少年仙人一击不成,又怕自己落了下风,便纵身一跃,反向退开了。
18、
漫天尘土中,客卿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少年仙人的视线范围内。
客卿很是疑惑——因着刚才那句话。
鎏金色的眸子晕染着疑问的色彩,玉璋护盾内弥漫的黑色邪祟气息却张牙舞爪地凝聚在钟离周身,成了一副鬼脸的模样,龇着牙,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
少年仙人脸色凝重,却也是慢步向钟离靠近。
越是离得近了,越是能感受到浓郁的腥臭气息,像是一股海味,牢牢包裹吞噬着属于“帝君”的金色龙气,与本身源源不断的力量。
少年仙人咽了口唾沫,异常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的像是生了锈的铁锯锯木头的音色。
“帝君,您身上有邪祟的气息,您是被侵蚀了吗?”
钟离的神色有些怪异,似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这样的反应令少年仙人的心深深沉了下去。
璃月的千年里,先是魔神作怪,后有邪祟侵蚀,他所经历的并不比帝君经历的少。其实不光是人类,也有仙人曾被邪障吞噬,或是尸骨无存成为一缕青烟灭于尘世,或是理智尽失成为怪物亦或是新的邪物被镇压消灭。
原谅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两种情况竟会是自己一向敬重的帝君……即将走向的末路。
钟离鲜少茫然,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听不懂少年仙人口中的话。
“侵蚀?我未曾……听明白……”
少年仙人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道:“您亲手处决过的五夜叉之一的‘弥怒’,便是沾染了邪祟。”
19、
活了六千余年的岩王帝君经历了许多生离死别,他明白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同那秋蝉一般衰落,死亡,化为一捧尘土。
他不悔,亦不惧。
即便他死亡,他仍然希望自己的身躯能够成为滋养璃月山川大地的肥料,用自己的血肉来育成璃月子民的幸福与安定。
可一但想到自己将会祸乱生灵,因磨损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亲手给予这片大地伤痛、动荡、甚至死亡……
“带来灾难”——恰恰是他最不能原谅的。
所以,在灾难来临前,他选择平静地走向死亡。
亦或是由那人,他所选定的战胜恶龙的勇士,来自星海的,唯一能记录他一生的“旅行者”,亲手送自己上路。
20、
当晚,几十年来未曾踏出过璃月的岩神,首次出了远门,去找远在蒙德的巴巴托斯。
月色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路灯下的小飞虫旋转着乱飞,嗡嗡的惹人恼怒。渐渐要入秋,然后入冬,飞虫也会如尘屑般归于大地了。
客卿身份的神明难得随了酒鬼诗人的意,同他喝个尽兴,一醉方休。
只是神明怎么可能容易醉,无论多少人间的琼浆玉露下肚,也不可能浇灭生离死别的轻愁。
不是不甘,是感叹岁月匆匆,一转眼自己也要步了后尘。
如同交代完后事一般,钟离斟酌着字眼,委婉地点了几句,最后对巴巴托斯道:“帮我照顾好她。”
巴巴托斯点点头,却没有点破古老岩之神内心连自己都未曾看清的真实情感。但他也试探着提了一句。
“老爷子,你就没想过事情可能会有转机吗?”
“有些邪祟,只是放大你的欲望,只要克制欲望不就行了?”
岩神抿了抿唇,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克制……我做不到。”
对象是她。面对她,我做不到。